1.
孩子已经睡熟,稚嫩的脸上全是斑驳的红印和大大小小的水泡。我想摸摸他的头,却又怕吵醒他。
我忍不住叹息,潇潇还这么小,怎么就糟了这份罪?偏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妈!
“啪!”,病房的门被一脚顶开,丽艳大包小包地挤了进来:“你瞎啊!没看见我腾不出手,你过来搭把手会死是不是?”
我咽下心里的厌烦不去搭理,这没品的女人越理她越来劲。
我把账本合上放到一边,打开手机浏览。
孩子的伤必须养好,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就算把店铺全卖了,再重新来一回我也在所不惜。
“......凹陷性萎缩性皮肤,比如皮肤的色素减退凹陷性白斑准分子激光照射.....”自孩子脱离生命危险后,我便开始浏览各种烫伤恢复的方法,我不能让孩子的未来毁在一张被烫伤的脸上。
“喂,”丽艳七歪八扭地瘫在一旁躺椅上,用脚戳了戳我的胳膊,一边抓着炸鸡翅往嘴里送,“我都来替你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看着她那大包小包的零食,一股火气直涌心头:“你当你来度假的吗?孩子被你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吃!你还要不要点脸!”
我拎起塑料袋将零食一股脑全倒进垃圾桶。
平时也就算了,我白天在外面跑业务,晚上睡店里,一年到头见不了她几次面,她不惹事,我也懒得搭理她。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都要奔三了,这么一大人,还如此不知轻重,幼稚得跟个小孩一样,说难听点,简直就是没脑子!
什么烧烤,炸鸡翅,啤酒......来病房买这没营养的,要是一会把潇潇给惹醒了,难道还给他喂这个吗!
“那这事能怪我吗!我也没怎么遭啊,她突然发疯要害人,我怎么拦得住.....再说我现在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吗?我还大晚上的过来照顾潇潇,晚上吃点宵夜怎么了?你个大老爷们的,一件事要翻来覆去说多少次啊......小气吧啦的!”
我深吸一口气,再生气也不能在病房吵。
潇潇已经睡下了,明天早点来应该影响不大,现在回店里还能处理点事。
我没吭声,提着垃圾袋出去了,背后是那女人自以为胜利的窃笑。
2.
和丽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在读大学。而她初中没毕业就出了社会,在一家理发店当学徒,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发型。
我一向不喜欢这这种浮夸的女孩,按理说我和她就是两条平行线,这辈子都不该有相交的可能。
可好死不死,我爸骑着摩托车把她妈给撞了。
在人行道上,还好死不死地喝了酒。
这事无论如何都算我们家理亏,可那赔的钱就不好算了,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这么零七零八地算下来,光想想就觉得天要塌下来。
我家那时是真不行,一穷二白,就想着靠我读完大学,好找份工作养家糊口。
这一撞,撞碎的不仅是她妈的骨架,更是我的未来。
那会儿我妈已经跟爸离婚好几年了,却也每天做好吃好喝的送到病房去伺候着,就盼着他们一家能高抬贵手,不要狮子大张口,好歹让我还有个学上。
我妈的辛苦我知道,幸好我上的本地大学,医院我都陪同,什么事我都抢着干。
我没本事拿出一沓钱,就只能勤快点,也算保住我妈作为长辈的一点尊严。
也就是在这时,我见到了丽艳。
起初她并不怎么来,后面来得倒是很勤快。
每次都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只当她恨我爸撞了她妈,也怪到我头上了。
却没想到,她这是看上我了。
有段时间学业繁忙,我抽不开身。
等我再回来时,病房的氛围好到令人惊讶,我爸和她爸甚至还约了几次酒。
我权当这段时间的付出感动了她们一家,最后赔偿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家里只说没什么问题,让我好好读书,每月的生活费居然也给补上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
却不曾想,在后面等着呢。
也是,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直到我大四毕业那年,和女朋友音音进了同一家公司实习,也都转了正。
丽艳这女人就是在这时候又堂而皇之地闯入我的生活。她完全没有羞耻心,自以为会撒泼爆粗口就是最大的武器,当众指着我女朋友大骂,还要过来撕扯。
我将音音护得很好,所有的攻击全砸我身上,她甚至都靠近不了音音半米远。可饶是这样也把音音吓得够呛。
音音有先天性心脏病,根本经不得吓。
“潇肖你给我等着!”她啐了句,提着打人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走就走到了我家里。
我推开和音音的住房时,里面坐满了人,丽艳爸妈和我爸,看他们安然地坐在客厅的破皮二手沙发上,似乎等我们有段时间了。
现在回头想想,这就是噩梦的开始,我的人生就是从这里进入了死胡同。
那天我爸率先开口,问了几句音音的情况,得知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生孩子要冒极大风险之后,脸上对大学生赞赏的表情没有丝毫掩饰地转变成嫌弃。
音音看在眼里,没有吭声。
丽艳她爸妈的言语更为尖酸刻薄,像刀子一样句句戳音音的心,我将音音护在身后,辩驳的声音比他们还要大,试图盖住他们对音音的伤害。
音音表现得很冷静,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但最后还是吃了药才缓和下来。
3.
自打这次以后,我爸天天逼着我,他还像小时候一样拿棍棒打骂我,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来要挟我。
那是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在公司,在音音,在我爸和丽艳她们一家的漩涡中反复撕扯,整个人就像一条被绷紧了的绳索,马上就要断裂。
我妈本就重病在床,听到我爸逼我的消息,就开始哭,最后也没能挺过去。
尽管如此,我也没想过要放弃,更没想过要娶除了音音以外的任何女人。
但让我彻底放弃挣扎的,是音音的离职和一句留言,很简单的一句话,只说“我生不了孩子,分手吧。”
从此我的初恋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在后来的八年里我也没有再见过她。
我心灰意冷,没了音音,娶谁都一个样,再说我已经没有了妈,总不能也不要了爸。
我像以前一样,听从了我爸的话,娶了丽艳进门,结婚一年不到,又在他们的逼迫催促下要了潇潇。
就这么糊里糊涂间,我把自己的人生的掌控权丢掉了。
这些年来,随着社会阅历的加深,我也常在无数个深夜里,自责自己为什么如此懦弱,什么事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连婚姻这样的大事,我都不能自己做主,糊里糊涂的就当了爹。
可当了爹就要有当爹的样子,我太清楚一个不负责任的爹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所以尽管赶鸭子上架,我也拼了命地努力挣钱,撑起我应尽的责任。
自音音辞职后,我摸爬滚打了三年,积蓄了点资金和经验后也辞职了,拿着丽艳娘家的30万和贷款的钱开始给自己干活。
我还挺有天赋的,两年不到就还了贷款,盈利也不错。
在开到第三家店铺的时候,丽艳膨胀了,辞去理发店的工作开始买买买。这倒没什么,但最让我来气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博。
直到要债的人上店里头砸门,我这才知道给她作为潇潇生活费的钱全部花光了。
不仅如此还拿着身份证去借了高利贷,利滚利滚到了两百七十来万。
我当时只觉得天昏地暗,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全部碎成了渣,这么多钱我要赚多少年啊!
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知道眼前有点积蓄就敢乱来,不知道潇潇越长越大,未来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多少!
但我很清楚,这钱要是不给还上,我这店也不用开门做生意了。
最后卖了两家店,存款也没了,这才勉强把欠的债给还上。
几年的奋斗,一朝回到解放前。
对于这件事,我除了一开始的暴怒外,之后一直忙着还债,加上她搬来岳父岳母的劝说和调解,也没有过多地去苛责她。
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再多的责骂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一开始的启动资金,她娘家的10万块我是实实在在拿了的,我不喜欢丽艳是事实,但不至于忘恩负义。
还上这个人情,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下。
我还年轻,经验我有,之前能开到三家店,之后我也一样能。
但这件事之后,我不可避免地对她有了厌恶情绪,于是更加忙于工作上的事,平日里也睡在店铺里,而她则在家带孩子。
让她带孩子,其实我并不放心,也配了个保姆。平日里回去,家里也还算正常。
4.
我以为日子可以这样不温不火地持续下去。
但很快我发现自己又做错了,是我的纵容和忽视,亲自告诉她犯了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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