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的话什么意思?他们说谎?我看那姬公子一表人才谈吐有礼,只要门当户对岑儿嫁给他也不吃亏。”
“哪来的门当户对,那姬晟暔就是……一个杀猪的!我要给岿儿修书一封让他看紧两人。”
胤城夜景出名,慕名而来的人多了,夜里大家都出来游玩就更为热闹。
“听说了吗?祁大小姐的情郎独闯皇宫阻止陛下纳妃求陛下成全他们。”
“听说陛下杖责那少侠二十棍后放他们离开了,二十棍呐打得那人双股糜烂站不直腰板,实在太狠了。”
“这还叫狠?那人擅闯皇宫危及陛下在先又和陛下抢女人是何等大罪?要不是陛下明德仁慈成全他们二人,诛九族都不为过!”
“是啊,咱们陛下真是体恤百姓的明君啊,我等何其有幸。”
“祁大小姐身为镇东右将军凶悍无比,她情郎敢为她闯龙潭虎穴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两人必定很是登对,要能一睹为快就好了。”
“莫不是羽将军吧?英雄虎将非他莫属,他和镇东右将军简直天造地设。”
仅仅半日这事便传遍胤城,还有许多精彩各异的情节。老百姓搬小木凳聚在一起讨论得津津有味,一人编一句硬是编出一个精彩的故事。
和他们比起来路边的说书先生更是夸张,他被百姓围在中间,猛地一拍惊板,压着嗓子:“可是镇东右将军不肯嫁啊,正当她与陛下僵持之时,蒙面少侠大喝一声从房梁跳下,把在场的人都吓呆了,陛下大惊呼来侍卫,几十人将少侠团团围住……”
“然后呢?”说书先生突然停下,听书的人忍不住问。
说书先生指指空荡荡的铜杯,立刻有人往里面丢碎银子,他才接着说,精彩流畅得如他亲眼所见:“少侠不惧旁人,一步步逼近陛下,朗声道‘有我在,谁也不能强迫岑儿做她不喜欢的事’……”
人群整齐发出激动的嘘声,姬晟暔站在最外围听得笑起来,这说书先生瞎编的本事比他还厉害,待故事说完,人群还不肯散,逼着说书先生再讲几段,姬晟暔听了一会觉得乏味扇着扇子到别处逛逛。
街道两旁小贩卖什么的都有,有胭脂首饰、糖人面人、玉器字画等,摊位上都点了蜡烛,放眼望去小路绵长星火点点,别有一番风味。
姬晟暔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这些小玩意他早就不稀奇,可能昨晚没睡好今日又被皇甫浔折腾一番,他觉得有些犯困用扇子掩嘴打呵欠,思量该去哪休息。
他前段日子都下榻春苑,既然跟马翠花辞行了也不便再去,只能去客栈将就一晚了,他出神没注意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人惊呼一声手中的瓷瓶飞出去。
姬晟暔矮身稳稳接住瓷瓶双手递还:“在下无意冒犯,惊扰阁下。”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被撞的人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姑娘娇吟吟怒冲冲的开口。
“小姬?你怎么在这?”
晚上光线昏暗再加上那人蒙着面纱,容貌看不真切,声音但是挺熟的,姬晟暔愣了几息,试探问:“你是文泺茵姐姐?”
“还真是你。”文泺茵轻声笑,遇到故人有几分欣喜,“妈妈说你远房亲戚病逝回乡吊唁,现你回来了可是安排妥当了?”
“尚未,我来取点东西,明日便回乡。”
文泺茵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似流波转动,似幽兰撩人:“如意,你先四处逛逛,我与小姬说几句话。”
如意心领神会应声走开,文泺茵挽着姬晟暔在街上漫步。
姬晟暔下意识的收回手,道:“姐姐有话明说就是,我若能帮得上忙义不容辞。”
“姬公子,我已凑足赎身的钱,你能不能带我走?”文泺茵声音温柔语气里难得的带了几分哀求。
姬晟暔不解其意:“愿为姐姐赎身之人数不胜数,姐姐为何要拜托我?”
“因为……”文泺茵眼神黯淡,还是不放弃,“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混迹红尘多年,看人不会错的。”
“可能我要叫姐姐失望了,我和那些人并没什么区别。”若帮文泺茵逃离虎口是件好事他自然乐意为之,但任何事不能只看表象,带文泺茵离开春苑恰恰会害了她,“女子柔弱不如男子刚毅,战事微妙世事瞬息万变,多少人流离失所抛尸野外,对姑娘来说有安身之处庇护是最好的了吧,姐姐在春苑不见得是坏事。”
文泺茵蹙眉反问:“姬公子认为陪男人喝酒让他们摸来摸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人各有志,我不能妄下定论,人各有命,我不能带你离开。文姑娘另寻良人吧。”
“你果然还是和他们不一样。姬公子可还记得暴打慕容二少爷的程蓝?我总觉得他跟你一样是江湖中人,我想寻他不知该去何处。”
“他也不会带你走的。”
“听你这意思似乎还和他熟捻?”姬晟暔没有说话,文泺茵却欢喜起来,从袖中拿出手绢如珍宝般捧在手上轻拍,“如果你能见到他,能不能替我将这个交给他?”
手绢折得齐整,线绣的痕迹透出来,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听说手绢传情,姬晟暔抱着看好戏的想法接过手绢:“好,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他。”
“多谢姬公子,天色太晚我先告辞了。”文泺茵柔声告别,她只想找个人带自己离开,她在春苑观察了两个月确信姬晟暔绝非普通市井小混混,经常与他聊几句套他的话,他确实不是普通人,他也没有普通人的欲望:带走她、占有她。文泺茵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悲戚。
如果把文姑娘娶回家让老头子看看世间有如此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岂不妙哉?看他还怎么说红颜祸水。姬晟暔看着文泺茵的背影后悔刚才婉拒她,对方的身影融入夜幕。
“对了。”姬晟暔迫不及待的抖散手绢,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程蓝不就是祁岚岑嘛,不就是他未来的娘子嘛。
“这手绢挺别致呀。”姬晟暔耳边冷不丁响起熟悉的声音,一只手伸来就要夺手绢。
姬晟暔两指夹紧手绢手掌翻转躲开,那人身形逼上抓住他的手腕一拧,紧紧将他箍住。
“祁姑娘这么晚了不歇息怎么还满大街闲逛?”姬晟暔不慌不忙。
来者正是祁岚岑,她笑盈盈道:“不四处走走怎么恰巧碰见姬公子和花魁幽会,情意绵绵呢?”
“天这么黑花魁姑娘还戴着面纱姐姐能一眼看出她,似乎对她十分熟悉。”姬晟暔挣脱祁岚岑的手,说话阴阳怪气晃晃手中的方帕,“她还给了我一样东西,里面好像有字,听说手绢是传情信物,你要不要看看?”
“丝毫不感兴趣,明早要赶路我要回去睡个好觉,恕不奉陪。”
姬晟暔没察觉祁岚岑有些不悦,只是觉得一出好戏就在眼前,莫名的想逗她,追上她嬉笑道:“一座城两个人三生有幸。花魁姑娘情诗写得比我还溜,还绣了鸳鸯哇,真漂亮,你不看看吗?”
祁岚岑压抑着吐了口气,捏住姬晟暔的脸凑近,歪头道:“姬晟暔,你看看我脸上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姬晟暔两颊的肉挤在一起,圆滚滚的十分滑稽,道:“看起来好像胖了。”
祁岚岑没接茬,戏谑道:“我满脸不高兴,你不打算哄哄我吗?”
“我看你挺高兴的呀。”虽然嘴上倔强,姬晟暔还是在乾坤袋里摸索一阵,最后拿出一张符箓给祁岚岑,“送你吧,现在可不可以笑了?”
在地宫里祁岚岑见识过符箓的威力,江湖人士的总有许多古怪的法宝,她十分好奇的接过符箓,小小的愠色抛到脑后,兴奋道:“这是变火球的吗?”
“不。”姬晟暔摇头,压着声音有几分得意道,“这是一张拉肚子符,你吃多了肚子疼的时候可以试试。”
祁岚岑的脸瞬间拉下来,良好的素养让她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花魁的手绢也一块送给你吧,又香又漂亮,一座城两个人三生有幸。”姬晟暔咂咂嘴,余光瞟到祁岚岑缓缓抽出腰间的软剑。
“天色太晚,在下告辞。”
“你站住!”
再不舍也有离别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天边泛起鱼肚白正是万物苏醒的时刻,空气格外清醒,祁岚岑换上劲装与家人告别,与姬晟暔骑马离开胤城。
金秋时节已是尾声,再过不了多久寒冬就要来临,郊外的风要比城里的更清凉,吹得人神清气爽。
嗒嗒的马蹄声轻快,马蹄踢翻泥土,载着人飞奔。往常祁岚岑赶路不得已背着干粮,还只是干饼馍馍之类的,现在有了姬晟暔的乾坤袋,什么都能往里面塞,这回他们带了烤鸡酱猪蹄酸辣鱼,乾坤袋看上去还是与平常无异不鼓不扁的。
姬晟暔和祁岚岑皆是一身白衣,哪像什么奔赴边塞的将士,分明是快意江湖的侠士。
“姬晟暔,陛下拿刀指着你的那一刻你可曾想抵不住是什么结果?害怕吗?”
“触怒龙颜怎会不怕,我要知道你先拖我下水我那日绝不会闯皇宫替你求情的。”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圆谎说要娶我?”
因为形势所逼。当然不能说实话,姬晟暔笑了笑,清风吹动他的头发:“因为我不希望你嫁给你不爱的人。”
祁岚岑心头悸动,道:“你知道我爱谁?”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天下第一美男。”
祁岚岑翻了个白眼,心中燃起的少女情意仿佛被一盆水无情浇灭。
青山绿水在两旁飞退,姬晟暔和祁岚岑日夜兼程,总的只睡了几个时辰,吃喝都在马背上解决,祁岚岑行军打仗常常如此倒不觉得不适,可怜姬晟暔疲惫不堪坐在马背上好几次睡着差点被甩下去。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沉重得要合拢,姬晟暔昏昏欲睡,拉着缰绳身体摇晃,马儿一跃他脑袋忽偏牙齿磕着舌头,疼得清醒,道:“姐姐,咱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又不是战事紧急不用这么着急赶路吧?”
“已经很慢了,若不是迁就你我已经到荀城了。”
“我又不是士兵,怎及你们身强力壮。”姬晟暔委屈巴巴,“遇到你就没好事,红颜祸水,师父说得真对。”
“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娇弱得跟个姑娘似的。”
姬晟暔懒得和她辩,马儿继续飞驰,两旁青葱的树林渐渐被枯黄的草代替,不知不觉他们深入一片布满焦黄枯草的郊区,一眼望去再没半点绿色,只有衰败的城门矗立。
姬晟暔何等敏锐,嗅到一丝古怪,狂拍马屁股策马大喊:“此处有古怪,不要驻足,快躲进城!”
祁岚岑何尝不知,紧随其后,刚刚还像焉茄子一样的姬晟暔跟打了鸡血似的策马狂奔,她竟难以追上。
正当两人离城门还有几丈远时金色大网从天而降,稳稳的对着他们根本来不及逃离,姬晟暔钩住马蹄身体倒下紧贴地面,脚下如抹油狂蹬身体飞向边缘,祁岚岑拔出马背上的剑挥舞,哪知这不是寻常麻绳编的网,铛铛几声后手中的剑尽数寸断,在网落下来时姬晟暔翻身滚出去,祁岚岑却被罩了个结实。
躲在暗处的人跳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中都握着刀,一副土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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